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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临床医学之父逝世百年祭 | 品读威廉·奥斯勒的“生活之道”: 一盏明灯照百年

2019-05-14作者:论坛报小塔人文
人文

作者:广州市惠爱医院广州医科大学附属脑科医院 李洁

记得我国诗人臧克家的肺腑之言:

“有的人活着,他已经死了;

有的人死了,他还活着。”

此句道出了:

低陋而又短暂的身躯,

高尚却又永恒的精神。

这里要追思一位世界知名的医界先贤,虽然他的身躯早已离我们远去,但他的崇高品德、睿智思想以及临床实践的风采仍然活在我们从医者的心中。他犹如茫茫黑夜中的一盏明灯,依然照亮着我们从医者在披荆斩棘中砥砺前行。

他是谁呢?

他就是19 世纪生于加拿大,20 世纪卒于英国的伟大医生——现代临床医学之父:威廉·奥斯勒(William Osler)。

百年前,奥斯勒出版医学教科书《医学原则与务实》,他提倡床边教学的理念,他主张文理结合的思想,这些举措对当时的医界产生了广泛而深远的影响。为纪念这位医学巨匠仙逝一百周年,特撰文以缅怀他的丰功伟绩,希望这位从医者的伟大精神与崇高事业薪火相传,光照后人。

生平简介

威廉_奥斯勒.jpeg

▲威廉·奥斯勒医生

1849年7月12日,威廉· 奥斯勒(William Osler)降生在加拿大安大略省的一个牧师家中,在其9 个兄弟姐妹中为幺子。奥斯勒从小在一个充满基督教氛围的家庭中成长,在其少年时期就曾使用显微镜研究苔癣虫,后又被托马斯·布朗所著的《医师的宗教》一书深深吸引,这促使他日后对医学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18岁那年,奥斯勒追随父亲的足迹,在多伦多三一学院主修神学。因自觉神学不适合自己,19岁时奥斯勒转入多伦多大学医学院,后又转入麦吉尔大学医学院读书。23 岁时,奥斯勒从麦吉尔大学毕业。他秉承英国贵族青年“壮游”欧洲大陆的传统文化,赴伦敦、巴黎、柏林和维也纳等地学习临床医学长达两年。之后,奥斯勒先后受聘于母校麦吉尔大学,美国宾夕法尼亚大学,约翰斯·霍普金斯医学院以及英国牛津大学等4所世界知名大学。穿梭、活跃于世界一流的高等学府,他留下了赫赫英名。

值得一提的是,奥斯勒还与约翰斯·霍普金斯医学院首任院长、病理学家W.H.韦尔奇,妇科学教授H.A.凯利和外科学教授W.S.霍尔斯特德等人一道被称为该院的“ 四大名医”。1892年,奥斯勒独自编写出版的《医学原则与务实》一举成为世界一流的英文医学教科书,再版不断流传至今。正是这本鸿篇巨著的出现,促成了美国洛克菲勒医学研究所的诞生。

1892年,奥斯勒与美国独立战争英雄保罗·里维尔的后裔葛莉丝结婚,婚后育有一子里维尔。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里维尔不幸阵亡于比利时,丧子之痛让奥斯勒伤心不已。1919 年12 月29 日,奥斯勒因支气管肺炎和脓胸在英国伦敦去世,享年71岁。

奥斯勒毕生致力于临床实践和医学教育,是一位杰出的医学家、医学教育家和人文主义学者。在临床实践中,他注重实验室和解剖学的作用;在医学教育中,他提倡床边教学的理念;在医患关系中,他强调人文主义的思想;在人生道路上,他主张做一个宁静的人,一个品行端正的人,一个有续航能力的人。

奥斯勒的医学足迹和影响遍布全世界,踏石留印,甚至一些疾病的名称都以他的名字命名,例如,奥斯勒氏病、奥斯勒氏结节等。生前,他荣膺英国男爵爵位,并担任牛津古典文学会的会长。死后,他享有“现代临床医学之父”的美誉。这些名誉对奥斯勒来说当之无愧,实至名归。

生活之道

生活之道封面a.jpg

▲《生活之道》

日本圣路加国际医院名誉董事长、日本医学教育协会名誉理事长日野原重明博士和日本明海大学仁木久惠教授历经二十载,在奥斯勒千余篇文章中撷取二十篇文章,精心编辑了《生活之道》一书。这部书名取自1913年奥斯勒在美国耶鲁大学给学生做的一次演讲——The Way of Life(生活之道),成为传播奥斯勒学术思想和人生态度的重要载体。

日野原重明博士和仁木久惠教授在弘扬医学与人文的道路上不仅功德无量,亦体现了当下倡导的工匠精神。他们为这部书增添了精心编排的编按和详细周全的注释,与奥斯勒的文章遥相呼应,融为一体。

当然,中文版《生活之道》的问世,离不开美国爱慕理大学杨义明教授及其好友王英明医生苦心孤诣的策划,还有邓伯宸先生精准圆润的翻译,这本身就体现出医学与文学翻译的美妙契合,译得相当精彩。

展卷品读奥斯勒的《生活之道》,可以说它是一部篇篇出彩、字字珠玑的上乘之作。在奥斯勒看来,医学既是科学的,又是艺术的,尤其要告诫医生们,不仅要学习医学知识,还要提升人文素养。在他看来,作为悬壶济世的医生,需要一颗清醒的头脑和一副慈悲的心肠;需要战胜三大天敌—— 无知、冷漠与各种堕落。作为救死扶伤的医生,需要活到老,学到老,否则他便当急流勇退,把位子留给做事的人;需要性格中的沉稳与宁静,否则他将导致病人失去疗病的信心。而在他心目中的医学生,则是那种心怀理想、视野开阔,了解历史、洞察生命的人,这种学生在医学事业的漫漫长路上还要拥有专心、恒心和信心。

展卷品读奥斯勒的《生活之道》,可以说它是一部文理结合,跨越医学的经典之作。在奥斯勒的字里行间中不仅浸透着医学知识,还广泛引用了圣经故事,古希腊神话,柏拉图的哲学,莎士比亚的戏剧,弥尔顿的诗篇以及蒙田、兰姆等众人的散文。奥斯勒作为一位医学大师,在其演讲中常常引经据典,这反映出他对历史的广泛涉猎,他对人性的深刻洞察,更折射出他深厚的人文素养。奥斯勒倡导医学与人文相结合的理念,就是后来英国著名科学家和作家C.P.斯诺所说的,要弥合自然科学与人文科学“两种文化”之间的巨大鸿沟。

在精神医学领域,这“ 两种文化”的结合尤为重要,因为我们探究的不仅是看见的脑,更有看不见的“ 心”—— 心灵。因此,在我看来,精神卫生工作者不仅需要有探究脑的本领,还要有洞察心灵的能力。因为我们从医者面对的不仅是冷冰冰的病,更是活生生的人。

这部具有真知灼见,文采飞扬的经典名著,可以成为我们从医者的枕边书。无论是老师还是学生,无论是老医生,还是小大夫,常读常新。有了它,让我们开卷有益,有了它,让我们毕生受益。

时代呼唤

纵览数千年的世界文明史,古希腊罗马时期的名医,文艺复兴时期的名医,不仅在医术上有所建树,而且学识渊博,具有深厚的古典文化底蕴。奥斯勒恰恰很好地继承了先辈们的这些光辉遗产。在他看来,科学与人文犹如一根树枝上的两颗红果,相随相伴。对于前者,奥斯勒主要依靠病理学、实验室与临床观察等方法开展医疗工作,侧重于病情;对于后者,奥斯勒广泛汲取哲学与文学的智慧,旨在对人性的深刻把握,倾向于人心。

当然,爱比克泰德的论说,马可·奥勒留的沉思,托马斯·布朗的著作,以及托马斯·卡莱尔等人的见地,亦深深影响了奥斯勒的写作风格。例如,在《生活之道》一书中他写道:“所谓沉稳,就是在任何情况下都保持冷静与专心,是暴风雨中的平静,是在重大的危机时刻保持清明的判断,是不动如山,心如止水。”或是写道:“行医是一种艺术而不是交易,是一种使命而非行业,这项使命要求于你们的,是用心要如同用脑。”如此闪耀的思想,如此优美的文字处处可见。

在当下以物质为先的实用型社会中,医学事业受到更多挑战,医疗行业受到更多压力,医生形象受到更多质疑,甚至不少医院追名逐利,却失去了慈善的本性。记得数百年前英国戏剧家莎士比亚说过:“ 人们一代比一代聪明了”,此话经受了岁月的考验。不过在我看来,人们的善心倒未必一代能比一代强。还是数百年前,在意大利萨勒诺医学校的诗篇中写道:“一旦追逐金钱,医术的仁慈便消失无踪。”这句话似乎在当今的社会依然奏效。如何平衡患者的切身利益与医院的实际利润,既是公立医院所处的难题,又是政府部门所面临的挑战。

本人踏入医道这个行当已快四十个年头了,踏踏实实干过,战战兢兢走过,风风雨雨也见过。近些年来,无论是给医学生上的“启蒙”课抑或是对医院新员工的训导课,我都强调从事医学事业的人本是高尚的凡人。平凡的是,从医者虽能防病治病,但七情六欲、生老病死概莫能外,他们也是大千世界中的芸芸众生;同时,从医者又是高尚的人。高尚的是,他们要拥有“两个脑”——科学的脑和艺术的脑。前者更多的是求真,后者更多的是行善,把两者有机结合起来就是在医学事业上的尽美。他们还要具备“ 六颗心”—— 爱心,耐心,细心,同理心,责任心和慈善心。在我看来,对真、善、美的追求不仅是对生命本身的敬畏,不仅是医学本身的需要,亦是不辜负希波克拉底、奥斯勒和嘉·约翰等众多医学先辈们的殷殷期望。

我低头掩书卷,沉思默想。奥斯勒的《生活之道》渐渐扑面而来,这部书跨越了医学,超越了时代。读之历久弥新,读之回味无穷。尤其是奥斯勒先辈所拥有的——高尚的医德修为,勤奋的著书立说,务实的床边教学,醇厚的人文素养和积极的人生态度,皆为千百万名医务工作者在工作、学术乃至生活中树立了良好的榜样。

我抬首望窗外,浮想联翩。奥斯勒的血肉之躯早已随风而去,但这位大师的风范依旧,这位巨匠的教诲永存。

有道是,一盏明灯照百年,千古医学传万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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