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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北京协和医院妇产科 郎景和

《死亡的脸》是一部书的名字，有点可怖！

死亡虽然是人人皆知、不可回避的事情，但通常用委婉的语言表达，或者忌讳表达。

死亡是科学的、生物学的，也是宗教的、神秘的，甚至是神化的。死亡是突然的、瞬间的，却也是渐进的、侵蚀的，甚至是终极的。死亡，看似是荒谬的，但长生不老，或者想长生不老，则是真正的荒谬！

《死亡的脸》告诉我们死亡的真实面目。死亡与诞生一样，从始初到终了，都是生命过程，是绝对必然的。而医者的责任似乎是在与之抗衡，实则不过是维护健康，减少痛苦，延长生命。但我们似乎也应该明知，人毕竟也只是一种生物，大自然中的一景一物，终究在难以抗拒的力量下回归于天地，抵抗这种力量，只是徒然。

自从有人类以来，已经有850亿人先后死亡在这个星球上！他们都是我们的亲族父祖。

我们或许应该冷静地、有些忏悔地承认，我们对于生命之有意的、包括善意的扰乱未必有益。医药的某种胜利或者成功，也不是生命的胜利或者成功，更不一定是生命终结者的幸福和祈盼。

于是，我们又要回到这个问题：医疗的作用到底是什么呢——一个非医学生的“小学生”问题。特鲁多的墓志铭是最好的回答：有时是治愈，常常是帮助，总是关怀和慰藉。

医疗本身是人类善良情感的一种表达，从远古洪荒时代的相互救助，到现今科学昌盛时代文明社会的职业，其目的和宗旨并没有改变。生命的共通过程其实也没有改变，也只是活得充实、有意义，死得安详、有尊严。对死亡而言，虽然达不到快乐，至少是不痛苦的；虽然有时会悲惨，至少是有尊严的；虽然还不能完全选择，至少是安乐的。

说到底，长生不老是不可能的，只是需要认识到死亡的艺术，此乃是人类灵魂崩溃的艺术，或者希望达到美丽的死亡、尊严的死亡。《死亡的脸》正是要揭开庄严之死的神秘帷幕。医者，或者公众；医疗、医学，或者社会、人文，都因此而正视自然、洞彻生命。

令人钦羡的是作者舍温·努兰（Sherwin B. Nuland），他是医学教授，却以临床医生的精确和优美诗意的语音描述了癌症、心脏病、卒中、艾滋病、阿尔茨海默病等的“死亡的脸”，乃是独特的、庄严的、敏锐的、睿智的。如：一颗心以及心之死——心脏病之死；无欲、无爱、无喜、无忧——阿茨海默症之死；体内睡梦之神的一无反顾——自杀之死等。死亡的脸已经不那么恐怖了。

作者强调的就是不要把死亡想像或描绘成一个充满痛苦、惊怵、恐吓或者令人厌恶的崩溃过程。坦率地讲，笔者，包括此书作者，当然都不是死亡的向导和教唆者，我们的医者之心诚笃深重，不容置疑，只是担忧过度的关心乱理、不当的医疗误导。

舍温·努兰还提出死亡的选择，所谓“了解真像，才有选择”，这是更为深奥难解的问题。此时，还要讨论一生过错、悲观离合吗？诗人威廉·布兰特写道：以不变的信念，坚毅而宽心地迈向坟墓，放下卧榻的帷幕，躺下来做个好梦。

关于死亡的书还有一些，如《死亡大辞典》，美国的迈克尔·拉尔戈（Michel Largo）著，2008年新星出版社出版，被誉为是一本关于告别这个世界的百科全书。国人李书崇的《死亡简史》（四川文艺出版社，2009）甚至赞美死亡——因为它消弭了人类所有的困难，因为它让一切生命获得永恒。

让我们以此表达对死亡的敬畏，表达对诞生和全部生命的敬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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