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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燕（左一） 张昕玮（左二） 刘源（右一）

病毒在多种自身免疫性疾病的发病机制中被认为扮演重要角色^[2-4]，但SjD中病毒组的具体变化及其作用机制尚不清楚，尤其是口腔病毒组与SjD的关系，此前研究较少。本研究旨在通过全病毒组测序技术，全面分析SjD患者和健康对照者（HC）唾液中的病毒组差异，重点关注病毒组变化与疾病活动度的关联，并探讨特定病毒（如Vientovirus）在触发自身免疫反应中的潜在作用。

本研究系统揭示了唾液中的病毒在SjD发生发展中的潜在致病作用及其生物学机制。首先，通过对干燥综合征患者唾液样本与健康对照的宏病毒组测序分析，发现SjD患者的唾液病毒群落多样性显著改变，尤其在高疾病活动度（ESSDAI≥14）患者中表现更为显著。患者样本中，噬菌体Siphoviridae家族的丰度显著升高，而多种真核病毒，如Vientovirus、Epstein-Barr virus（EBV）、Tomato mosaic virus等检出率和丰度均较对照组明显增加，提示唾液病毒组紊乱可能与SjD的病理进程密切相关。

进一步的功能验证实验聚焦于Vientovirus这一新近发现的环状单链DNA病毒。通过蛋白序列比对分析，我们发现Vientovirus的衣壳蛋白与SjD标志性自身抗原SSA/Ro-52肽段具有相似性，提示其可能通过分子模拟机制诱发自身免疫反应。为了验证这一假设，我们合成了Vientovirus模拟肽并进行动物实验。结果显示，模拟肽免疫的小鼠可产生抗SSA/Ro-52抗体，导致泪腺组织损伤、局部淋巴细胞浸润及免疫复合物沉积，模拟了SjD患者的典型病理特征。这一结果首次证实了Vientovirus可能作为分子模拟源，通过诱导免疫耐受破坏和自身免疫反应，参与SjD的发病过程。

此外，本研究还探索了唾液病毒组特征在SjD诊断中的潜在应用价值。研究团队基于唾液中病毒多样性及丰度信息构建了SjD诊断模型，并通过ROC曲线分析评估其准确性，结果显示模型具有较高的诊断效能（AUC=0.896）。这一结果提示，唾液病毒组特征不仅反映了SjD的病理状态，也具备潜在的早期诊断价值，为SjD的无创筛查和高风险人群识别提供了新的思路和工具。

综上所述，本研究首次系统性地揭示了SjD患者唾液病毒组特征的显著紊乱现象，并通过功能验证实验提出了Vientovirus通过分子模拟诱发自身免疫反应的新型发病机制，同时验证了病毒组特征作为辅助诊断标志物的潜力。这些发现为进一步阐明SjD的病因及发病机制提供了全新视角，并为后续基于病毒组特征的早期筛查和精准防控策略奠定了基础。

本研究首次揭示了SjD患者唾液病毒组的特异性改变，尤其是Vientovirus通过分子模拟机制触发自身免疫反应，为SjD的病因学提供了新的理论支持。Vientovirus及其模拟肽的检测可能作为SjD的辅助诊断工具，尤其是对于抗SSA/Ro-52抗体阳性但病因不明的患者。此外，病毒组特征的联合分析可能提高诊断的准确性。针对Vientovirus的干预措施（如抗病毒治疗或疫苗开发）可能成为SjD治疗的新方向。同时，调控病毒组平衡也可能为缓解疾病症状提供新思路，但需要进一步明确Vientovirus的具体宿主及其感染机制。最后，临床研究应关注病毒组变化与疾病活动度的动态关联，为个体化治疗提供依据。

干燥综合征发病的病理机制未被完全阐明^[5]，特别是免疫细胞如何在腺体内聚集并形成慢性炎症微环境，这一核心问题尚缺乏明确的分子机制解释。CXCL12（又称SDF-1）属于CXC家族的趋化因子，广泛参与淋巴器官的形成、免疫细胞归巢以及局部微环境维持^[6]，其受体CXCR4在T、B、NK细胞等多种免疫细胞上表达。本研究通过临床样本、动物模型构建及阻断实验，对CXCL12及CXCR4在SjD中的表达模式、致病作用及其作为潜在干预靶点的可行性进行系统性研究。

本研究首先通过对干燥综合征患者唇腺活检和血清样本的检测，发现CXCL12的表达在患者血清和唇腺活检组织中显著升高，且其受体CXCR4在腺体浸润的T、B淋巴细胞中呈高表达状态，提示CXCL12/CXCR4可能促进免疫细胞趋化至靶组织并形成病理性聚集。在实验性SjD小鼠模型中，我们观察到唾液腺和泪腺组织中CXCL12和CXCR4表达水平显著升高，且伴随明显的异位淋巴样结构（Ectopic Lymphoid-like Structure，ELS）形成。

为了验证CXCL12/CXCR4在病理过程中的功能作用，我们使用小分子抑制剂AMD3100特异性阻断CXCR4与CXCL12结合，结果显示AMD3100治疗组小鼠唾液腺及泪腺功能显著恢复，唾液腺及泪腺组织淋巴细胞浸润程度显著下降，引流淋巴结中的生发中心B细胞（GCB）比例显著减少，表明CXCL12/CXCR4轴在SjD唾液腺及泪腺中局部炎症微环境维持中起关键作用。而使用编码CXCL12腺相关病毒（Adeno-Associated Virus，AAV）注射小鼠颌下腺诱导SjD模型后，腺体分泌功能显著下降，唾液腺淋巴细胞浸润及腺体结构破坏程度加重。

本研究结果揭示了CXCL12/CXCR4通过促进T、B淋巴细胞的趋化、支持异位淋巴样结构形成、维持慢性炎症微环境，参与SjD局部免疫病理特征的形成。AMD3100干预实验提示，阻断CXCL12/CXCR4信号（如使用AMD3100或其他小分子拮抗剂）有望减少腺体免疫细胞浸润，并改善腺体功能，为患者提供新的治疗选择。此外，CXCL12/CXCR4的异常激活也提示其可作为疾病活动度标志物的潜力，未来可结合其他生物标志物检测，辅助临床分型及精准治疗决策。整体而言，本研究为干燥综合征的免疫病理损伤机制和治疗靶点的开发提供了重要理论依据和实验支持。

干燥综合征（SjD）除了侵犯外分泌腺引起口干、眼干等典型症状外，也常累及肺脏，导致间质性肺病（ILD）^[7]。SjD-ILD 的病理进程最终通常演变为不可逆的肺纤维化，当前临床缺乏有效的预测性生物标志物与针对性干预手段^[8]。已有研究提示 IL-6和IL-33等细胞因子以及中性粒细胞等免疫细胞可能参与SjD-ILD的免疫炎症过程，但并不能完全解释纤维化的持续性与难治性^[9]。近年来，血小板所具有的免疫调节作用逐渐受到重视^[10]。血小板不仅能参与凝血止血，可能还具有促进纤维化的作用^[11]。血小板中的颗粒可以储存大量的生物活性分子，如 TGF-β、5-HT 和PDGF已被证明能促进成纤维细胞的活化^[12]，这提示血小板可能是推动 ILD 发病和纤维化进展的重要环节，但其具体机制有待深入阐明。

本团队在前期临床观察中发现：伴有血小板减少的SjD患者，其ILD发病率显著低于血小板正常的患者（30.4% vs 54.9%）, 这提示血小板参与SjD-ILD的发生发展^[13]。基于上述发现，我们通过比较 SjD不伴间质性肺病（SjD-NILD） 与 SjD-ILD 患者的血小板活化水平，结果发现与SjD-NILD 相比，SjD-ILD 患者的血小板活化标志物CD62P 表达显著升高，且与平均血小板体积（MPV）、血小板分布宽度（PDW），以及 TNF-a等指标呈正相关。这一结果为血小板在SjD-ILD中的“激活”状态提供了证据支持。

为了探索活化血小板是否直接介导肺纤维化，我们构建了体外肺成纤维细胞共培养实验，分别将 SjD-NILD 和 SjD-ILD 患者的血小板，以及经凝血酶活化和未活化的小鼠血小板，分别与人或鼠的肺成纤维细胞共培养。结果显示，来自 SjD-ILD 患者或被凝血酶激活的血小板，均能显著诱导肺成纤维细胞表达 α-SMA、Vimentin 及胶原等肌成纤维细胞标志物，提示活化血小板在促进纤维化过程中具有关键作用。在博来霉素诱导的小鼠肺纤维化模型中，我们应用低分子肝素（LMWH）进行血小板治疗干预，结果发现肺组织中纤维化程度显著减轻，胶原表达下调。这一结果证实血小板治疗在肺纤维化防控中的潜在价值。随后我们通过蛋白质组学分析发现，SjD-ILD患者血小板中 DEFA1 蛋白表达显著升高，并可在ELISA和Western blotting中得到验证。体外实验证实，DEFA1 刺激肺成纤维细胞后，可显著诱导胶原和 Vimentin 表达增加，提示其在纤维化通路中可能起到“桥梁”作用。

尽管血小板主要功能为止血与凝血，但本研究发现其在纤维化中亦发挥关键作用。作为α-防御素家族成员，DEFA1不仅具备免疫调节和趋化活性^[14]，本研究证实其可诱导成纤维细胞活化及胶原蛋白表达，提示DEFA1在自身免疫相关肺纤维化中的致病机制及干预潜力，拓展了血小板在免疫与纤维化中的功能认知。

本项研究为 SjD-ILD 的临床管理提供了多方面的启示。首先，血小板活化指标（如 CD62P）及血小板形态学参数（如 MPV、PDW），可作为 SjD-ILD 风险预测的新型生物标志物，辅助实现患者分层管理和病程动态监测；尤其在肺部症状前期，可能成为早期识别潜在进展型 ILD 的工具。其次，活化血小板DEFA1的高表达及其致纤维化作用提示了DEFA1可作为新的潜在干预靶点。在现有 TGF-b/SMAD 通路基础上，探索 DEFA1 所激活的信号通路及其与其他炎症因子的交互，可能为未来 SjD-ILD 的特异性治疗打开新方向。第三，动物实验验证了血小板治疗策略（如LMWH）可有效减轻肺纤维化程度，这为临床进一步开展药物筛选、干预试验提供了依据。未来可在 SjD-ILD 患者中开展前瞻性研究，验证抗血小板治疗在减缓肺间质病变中的疗效与安全性。

本团队分别从干燥综合征致病的各个关键节点，包括驱动因素、免疫损伤及系统受累机制进行研究，希望随着研究进展，为SjD的早期识别和诊断提供新的辅助工具，为SjD患者提供更加精准化、个体化的治疗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