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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北京协和医院妇产科 郎景和

《荒诞医学史》，一部新的医学史，挺别致，但不荒诞。我不是医学史家，却对医学史感兴趣，拥有至少20种医学史书著（这里主要讲西医医学史）。《荒诞医学史》乃为另类。

这是怎样的医学发展的历程呢？从荒谬到文明究竟要走多远呢？用黄鼠狼的睾丸作为避孕工具，用放血来治疗失血，用烧热烙铁治疗失恋；还有吃黏土预防瘟疫，水银蒸汽浴治疗梅毒，喝斗牛士的鲜血治疗癫痫……实施者都是骗子、巫神、庸医吗？并不都是，那个时代，那些人们就是这样做的，为了康健，为了治疗，笃信如是，虔敬若神。

这是荒诞却又真实存在的医学脚印。让我们正视高冷面具下的医学隐秘的角落，洞悉的不仅是医学，也是人类文明中令人惊悚的扭曲画面。

著者在导言中郑重断定：无疑，还有很多更槽糕的（医疗）方法现在还没出现呢！

书中记述的是几百年前或更为古远的医学历史，那么进入19世纪、20世纪，乃至21世纪的今天，类似荒诞的故事几乎续篇不断。

上一个世纪初，由于早孕反应服用“反应停”（沙利度胺）保胎，出生了一批短臂畸形（海豹胎）；孕妇服用乙烯雌酚而生下的女婴罹患阴道腺病，进而演变为透明细胞癌……更为令人震惊的是1949年诺贝尔生理学及医学奖获得者安东尼·莫尼兹提出，切除前额叶脑白质治疗躁狂性神经病，后来因为出现大批严重并发症而叫停，继而有了氯丙嗪药物治疗。

难道这些是医学发展必须经历的荆棘丛生？难道这是人与自然作对而必须付出的惨烈代价？也许是，也许不是。

有的是技术迷信，有的是愚昧无知。在不甚久远以前，有成千上万人会相信“鸡血疗法”“喝水疗法”“甩手疗法”，如果说这是封建迷信，是“土偏方”；那么时至今日，有成千上万人会相信“一滴血可以查出所有癌症”“一支针可以活百年”，这亦是技术迷信，是“洋偏方”。

我们对所谓科学技术（有的是技术异化）的轻信，包括我们控制自然的“斗争胜利”，可能已经变成一种人类的自杀行为。我们可能已经损伤了大自然的心脏，而保护大自然就是保护人类自身。我们对医学技术的过分相信，有时也是一种自欺欺人！

另一方面，一些荒诞事件的发展，的确也是探索真理、发现真理过程中难以绕过的坎坷或者陷阱。人体的复杂性、人与自然或周围环境的复杂关系，以及地域、种族、社会、政治、经济诸多方面因素的交叉影响，使疾病的发生发展以及健康的维系保护变得复杂起来。医学或者医疗是自然科学、社会科学以及人文科学交汇的多元文化，技术进步与发展显然也是多变的、复杂的，错误和挫折几乎是难免的。

也许，这是这部《荒诞医学史》给读者的另一个重要有益启迪，即应该避免荒诞。诚如毛主席所说：“错误和挫折教育了我们，使我们变得比较聪明起来。”也许，没有过去的血肉横飞、累累白骨，就没有今天的医术精湛、妙手回春。我们依然会对医学史中哪怕是荒诞的事和人心存敬畏。

希波克拉底所言“药治不好的，要用铁；铁治不好的，要用火”并没有错——那铁，就是外科；那火，就是能量。砒霜有毒，可以致命；砒霜亦可巧用，治疗白血病。鸦片曾经引起捍卫国家安全、民族尊严的战争，但在医生指导下依然是有用之药。至于麻醉、手术、物理治疗、镭与放射、精神、饮食的医疗作用，那些曾经导演出的悲喜剧，今天看来已不是荒诞无稽，而是鲜明的里程碑，是不朽的纪念塔。

最近，和一位基因编辑专家交谈。甫毕，我陡然感到，正与邪、对与错，只是一念之差，只差一步之遥！

我们不能忘记过去，没有过去，就没有现在；没有现在，就没有将来。

也让我们牢记书尾的话吧：荒诞结束了吗？No，更荒诞的做法还没有出现呢！

我甚至斗胆地说：Yes，更荒诞的做法一定会出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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